比尔·波特（Bill Porter），美国当代作家、翻译家、汉学家。 大家对比尔·波特最熟悉的莫过于他描写中国隐士的作品《空谷兰花》。 该书出版并译成中文后，深受中国读者欢迎，曾再版一版。 他也成为了中国的网红，在微博上拥有数万粉丝。 Bill Porter 于 1970 年进入哥伦比亚大学攻读博士学位。 在人类学中。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开始学习中文，从此爱上了中国文化。
比尔·波特（Bill Porter），美国当代作家、翻译家、汉学家。王平摄
他有一个中文笔名“赤松”
比尔还有中文笔名“赤松”，并在“赤松”下翻译出版了《寒山诗集》、《石屋山居诗集》、《达摩禅修》等英文著作。
名字的由来也很有趣。 1972年，比尔来到中国台湾的一座寺庙修行，过着隐居的生活。 他修行的地方无名大师给他法号“圣云”。 比尔说，在台湾开始翻译寒山的诗歌时，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新名字，“有一天，我看到一块广告牌上写着黑松赤水。我一直很喜欢松树，认为红色是中国人喜欢的颜色最能代表中国，所以我开始用赤松这个名字。”
Bill笑道，后来他才知道，很久以前有一位道士也叫赤松，“我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这解释了为什么我能翻译诗文、佛经和道教，这是从赤松法师那里得到的帮助。” . 所以我从那时起就用这个名字来纪念他。但我只在翻译时使用这个名字，而在写作时，我使用我自己的名字。”
他还长期游历中国大陆，撰写了大量介绍中国风土人情的书籍和游记，推出追溯中国禅宗文化历史的《禅宗行囊》、追溯中国禅宗文化历史的《黄河行》追溯黄河源头，追溯中华文明的辉煌历史。 探寻西南少数民族风土人情的《丝绸之路》、探寻中国古代诗人踪迹的《彩云之南》、《寻人不遇》、《南游记》长江》，领略中国江南魅力。 各国掀起了学习中国传统文化的热潮。
比尔·波特中文版和他的《寻找未遇之人》一书，寻找中国古代诗人的踪迹。
写作：中国用脚步量字
80年代最后一个春天，比尔从北京搬到西安，直奔终南山。 只因有人告诉他，中国大陆已无人修行，隐士传统不复存在，他决定亲自一探究竟。 从此，比尔·波特在中国的朝圣之旅开始了。
当时的中国，很多道路没有开发，交通不便。 衣着朴素的比尔·波特经常不得不步行和徒步爬山。 他在终南山拜访了30多位隐士，次年将自己的终南山之旅和与隐士的缘分写成了文字——《空谷兰花》。 “自古有隐士……城墙外，深山之中，雪后飘着几缕孤烟。” 他的文笔简洁凝练，几近写生，却恰好呈现了终南山的葱茏容貌和隐士的清贫生活。
《空谷兰花》出版后，他有了新的想法。 他打算从黄河入海口出发，一路回到青藏高原的黄河源头。 以此为线索，他踏上了寻找中华文明起源的旅程，也就是后来的“黄河之旅”。
2006年，年近七十的比尔波特再次从北京出发，从五台山、太原、洛阳、合肥……一路来到香港，拜访六位禅师的道场。 他结合所到之处的历史背景、对禅师的访谈、不同历史时期历代祖师的游历经历等，结合自身经历，描述了中国发生的种种变化。佛教中心多年来和世界的变化。 书中保存的宗教底蕴，诉说着他多年来对禅宗的深刻理解。 “在禅宗里，我们不停地问，谁在念佛。我们只想着佛号从哪里来。我们不断地问，直到我们发现自己出生前的本色。这就是禅”，比尔·波特这样说在书里。
但对比尔来说最重要的旅程还没有开始，那就是寻找他崇拜的36位中国古代诗人的遗迹。 此时，比尔波特已经七十多岁了。 沿黄河、长江，到济南（李清照），到西安（白居易），经成都（杜甫、嘉岛），到湖北（孟浩然）、湖南（屈原），一路到江南，醉于陶渊明、谢灵运山水之境的他终于来到了浙江天台山诗人僧人寒山的隐居处。 寒山是他最喜欢的隐士，陶渊明是他最喜欢的诗人。
比尔·波特从未停止过对中国文明的探访。 旅行一直是他不断写作的源泉，也是他向中国文化致敬的方式。
90年代，比尔·波特在浙江天台山的凤干桥。
译者：“翻译是我修行的方式”
比尔波特曾在《空谷兰花》中写道：当我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我非常喜欢独处，不是因为我不喜欢和别人在一起，而是因为我发现独处是如此有益。 非常高兴。 ”他善于与自己独处。在从事写作之前，比尔曾在台湾的一座寺庙修行，方丈送给他一本寒山诗集，后来成为他翻译的第一批中文诗歌。结下不解之缘形成了。”中国诗人可以在自己和读者的脑海中创造一个更大的世界去写作。 “在他看来，一首好诗是出自诗人内心深处的文字，而翻译则将诗人的内心与自己的内心联系起来。
Bill Porter这样形容译诗：“语言只是一扇窗，你必须透过它才能看到它背后的东西。这就是中国人所说的无以言表。你必须深入挖掘才能准确地翻译它。” 他翻译了中国隐士诗——《寒山诗》和《石屋山居诗》。 他翻译了陶渊明、王维、魏应物的诗作，翻译就是他的学习过程。 不仅诗歌，比尔还翻译了佛教经典《琅琊经》、《达摩禅法》、《金刚经》和《六祖坛经》，向欧美读者介绍中国诗人和经典名著。
翻译是比尔波特的做法。 正如他在《禅的行李》一书中写道：“四年后的一天，父亲在一封信中说：你是否考虑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不久之后，我搬出了寺院，开始翻译佛经和中国古诗词. 三十年过去了，我仍然没有发现比这更有意义的事情。
以《空谷兰花》为代表的比尔·波特选集中文版已经出版。
*南都专访Bill Porter：
关于隐士——我不是隐士就喜欢独处
南都：你为什么对中国文化感兴趣？ 中国文化和学习中国文化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Bill Porter：我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因为我觉得中国文化为我提供了各种看待事物的方式，可能对我自己的人生有益，首先当然是老子和孔子这样的大圣，还有禅宗惠能等大师。 我从来没有把中国文化的研究当作一个学者，而是作为一个想把中国文化的元素融入到自己生活中的人。
南都：在隐士纪录片中，你提到你写《空谷兰花》是为了鼓励美国人修行。 中国隐士和美国隐士有什么区别？ 您如何看待中国的隐士文化？
Bill Porter：当我在终南山遇到隐士和修行者时，印象非常深刻，这些人几乎一无所有地走上修行之路。 由于西方也有人想这样做，开始走上修行的道路，所以我写《空谷兰花》的部分原因是为了鼓励他们。 这些几乎一无所有的人都能做到。 做不到？
西方也有隐士，只是不同而已。 西方的隐士是想要脱离社会的人。 中国的隐士是社会的一部分，但他们会与他人分开一段时间，以便能够全身心地修行，并有朝一日帮助他人。 这是一个可以追溯到五千年前中华文明初期的传统。
南都：的确，在关于隐士的纪录片中，一位法师提到，如今的修行条件与她初来此山时大不相同，但现在隐士的道心似乎倒退了。 你怎么看这个说法？
Bill Porter：隐士之路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当然，隐士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就像今天一样。 80年代，终南山的隐士没有大学毕业，现在连教授、博士都能见到。 今天的隐士是否缺乏过去那些人的决心或“道心”，我将留给其他人来决定。 我尊重我遇到的所有隐士，即使是失败者。 唐代有“终南捷径”，就是一些得不到重用的官员，为了博取功名，隐居终南山。 但他们这样做的事实也表明隐士传统作为中国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受到极大的尊重。
南都：隐士把自己的身体和生命交给大自然。 您如何看待山、自然和修行者的关系？
Bill Porter：大多数成为隐士的人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们已经走上了某种精神道路，为了走得更远，他们需要独处，所以他们进入山中，但不是随便什么山。 在中国，一些山峰已成为修身胜地，最著名的例子就是终南山。 但是大多数隐士都离不开其他隐士的帮助，他们互相学习如何在山中生活。 基本上，他们必须成为无人愿意耕种的土地上的农民。 他们一般都是素食主义者，不杀生。 他们也不砍伐树木，他们在自己的小屋周围有领地，在那里他们可以找到种植蔬菜的空间，并从枯死或倒下的树木中收集柴火。 和任何农民一样，这是一种艰苦的生活。 但他们不需要养家糊口，只需要养活自己。
南都：与这些实修相比，你是一个勤奋的记录者，看着他们的修行世界，他们的生活方式对你有什么影响，你觉得自己是隐士吗？ 是什么造就了隐士？
Bill Porter：我从没想过要写一本关于隐士的书。 直到我遇到了这样生活的人之后，我才决定我应该告诉别人这个传统仍然存在并且很好，并且其中的一小部分可能是他们想要融入自己生活的东西。 我不是隐士，但我喜欢独处。 至少在中国，隐士是将独处作为修行的一部分的人。 有的隐士在山上熬不过一个冬天，有的隐士一辈子也下不了山。 但是大多数隐士会在山上待上三五年，直到他们觉得自己已经学会了需要学习的东西。
比尔·波特和方丈一诚。
关于旅行——中国旅行是写作的灵感源泉
南都：无论是《空谷兰花》、《寻人不遇》还是《禅的行囊》，你都选择亲身体验朝圣。 这种用脚丈量自己实践的方式，是你对修身的定义？
Bill Porter：能够在中国旅行并参观所有我敬佩的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以及现在仍然生活的地方，我感到非常荣幸。 有时我不敢相信，我看到的是孔子看过的同一条河流。 5000年的历史，千里有物，故事说不完。 我通常带着目的去旅行，看看所有这些故事是如何组合在一起的，无论是禅师还是诗人，或者只是一条河流，比如黄河； 或者一条路，比如丝绸之路。 我旅行是为了学习，所以在中国旅行并写下我的所见一直是我写作的灵感，也是我成为一个更好、更聪明的人的实践的重要组成部分。
南都：到中国各地旅游，这些地方对你有什么意义？ 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修炼方法吗？
Bill Porter：尽管生活在不同的地方，但我的精神修行并没有太大改变。 我每天打坐并阅读过去圣贤所写的文章。 但就我而言，我修行中最重要的部分是翻译。 我翻译的每一本书都成为我的修行，无论是金刚经中的佛语，还是坛经中惠能的话，还是魏应物、柳宗元、陶渊明的诗词。 译者有机会与写作者建立非常私人的关系。 我会说翻译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学习来源，所以我有很好的老师。
南都：去了中国那么多地方，有什么遗憾吗？
Bill Porter：我很高兴我在年轻的时候就去旅行了。 在 80 年代和 90 年代，中国没有多少柏油路，一天下来，我也不一定能洗个热水澡。 旅行是件苦差事，买有固定座位或卧铺的火车票就别想了。 现在一切都变了，但现在旅行不再那么有趣了，因为它太容易了。
比尔·波特身在黄山，中国的游历是他写作的灵感来源。
关于诗歌——我最喜欢的古代诗人是陶渊明
南都：听说您最喜欢的古代诗人有韩山、陶渊明、苏东坡、魏应物、柳宗元等，您认为中国诗歌的特点是什么？ 你有最喜欢的中国诗人和诗歌吗？
比尔波特：我喜欢那些教我一些关于佛教、关于生活、关于他们的心的诗人。 这就是我喜欢中国诗歌的原因……一首好诗是出自诗人内心的话语，是从他们的心到我的。
我最喜欢的诗人是陶渊明，我最喜欢的中国诗是陶渊明《还园田野》中的第一首（即“少韵适俗，性爱山.. ”）。 我喜欢陶渊明，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诗，而是陶渊明本人，他的人生，他的生活方式。 可惜他没有多添酒，否则他的诗说不定会写得更好。
南都：寻觅诗人遗物，每每以酒祭奠。 您被媒体称为用威士忌向中国诗人致敬的外国汉学家。 你最喜欢的威士忌追悼会是什么？为什么？
Bill Porter：当我去拜访我最喜欢的中国诗人的坟墓时，我会用威士忌来纪念他们，这不仅是因为中国人喜欢用酒来祭奠他们的死者，还因为过去伟大的中国诗人都喜欢喝酒。 毫无疑问，这有助于激发他们的诗歌创作灵感。 我为什么要从美国带来威士忌来和他们分享，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尝过用玉米或黑麦酿造的酒。 我带来的三瓶威士忌当时每瓶大约 100 美元，而同样的威士忌现在非常稀有，每瓶的价格可能高达 3,000 美元。 分享这样的美酒，是我对他们的敬意。
南都：在寻找诗人遗迹的过程中，常常会觉得人烟稀少，一片荒凉。 你感到迷茫吗？
Bill Porter：当你必须努力工作时，一件事情才更有意义。 努力寻找像贾岛这样的诗人杂草丛生的坟墓，使我的访问更加值得。 这些地方很高兴得到别人的尊重，但如果他们不尊重也没关系。 对我来说，在某些情况下，这就像发现了丢失的宝藏。
南都：您如何看待中国诗歌文化？
Bill Porter：中国古代诗歌可以做我们用英语做不到的事情，而且只需五七个音节就可以说这么多。 此外，由于中国的书面语言在过去两千多年中几乎没有变化，因此中国诗人可以在他们的思想和读者的思想中创造一个更大的世界来书写。 我发现中国诗歌的特点是，一首好诗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语言。 按照郑玄对诗的定义，就是：心即志，言即诗。
南都：看了你的书，感觉你还是个中国美食家。 你最喜欢中国的什么食物？ 为什么？
Bill Porter：我在中国旅行最喜欢的部分是发现新食物，不是餐馆里的美味食物，而是人们在街边摊或夜市出售的食物。 我在西安呆的时间可能比中国任何其他城市都多，我最喜欢的食物是豆包的莫西。
20世纪90年代，比尔·波特和他的朋友们到唐代大诗人李白墓前祭奠。
关于自我
首先自认是翻译
南都：在你的生活中，出现过旅行家、隐士、修行者、翻译家、汉学家等身份。 您如何看待和平衡这些身份？ 你最喜欢哪个身份？
Bill Porter：我认为自己是一名翻译。 我喜欢翻译，也喜欢翻译的过程。 这就是我练习和学习的方式。 有时，我和佛一起学习。 有几天，我和陶渊明一起喝酒，翻译给了我一张特别的贵宾卡。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是多么幸运。
南都：你在中国很有名。 你在中国的微博上有几万粉丝。 你觉得你在中国有多受欢迎吗？
Bill Porter：我很惊讶我在中国有这么多粉丝。 当然，因为我的书被翻译成了中文。 本来是写给西方人看的，根据个人兴趣和经历，向西方介绍中国文化的方方面面。 得知中国人觉得他们很有趣，我感到很惊讶。 自然，我对此感到非常高兴。 在我的书被翻译出来之前，我在美国卖书赚的很少，只能靠食品券（美国政府向低收入人群提供）来养活自己。 如果我买酒，那是 5 美元一瓶。 现在我可以买一瓶 15 美元的葡萄酒。 在中国有那么多粉丝让我可以不欠债禅游记，在孩子需要钱的时候帮助他们，所以我要感谢我的中国读者。
南都：台湾民谣歌手胡德福是你在台湾二十多年的朋友。 他对你有什么影响？
Bill Porter：我 1973 年在台北认识了胡德夫，从那时起，我就成了朋友，长达 50 年。 我只在台湾生活了20年（1972-1991），但只要回到台湾禅游记，胡德福还是会和我相聚，几乎是一年一次（新冠疫情前）。 当然，我喜欢听他唱歌。 但他不仅在舞台上唱歌，还在外面围着火烤着朋友从山上带来的动物时唱歌。 听他的歌，你能听到他和他的原住民同胞在台湾承受的苦难，也能听到他们生前的快乐。 他是一个简单的人，一个心地很深的简单人，这就是我们成为朋友的原因。
南都：你还想去中国其他什么地方？ 你未来的计划是什么？
Bill Porter：我一直想跟随穆王的路线，从洛阳经昆仑山、阿富汗北部到伊朗。 我想我可能会见到习太后，她会给我一个她的桃子。 也许我还能找到伊甸园。 谁知道？ 唯一知道的方法就是去旅行。 我在想我应该带什么，我要怎么去旅行，我已经开始计划了。
* 南都《琳琅集：海外汉学家访谈系列》
总策划：荣明昌 刘江涛 / 统筹：刘伟明、黄谦
本期撰文：南都记者徐晓蕾实习生李永平
本期图片由：北京书香文化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