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条大路都走不通，黄金似乎是唯一让年轻人买得起、看得起希望的投资标的。 同时也满足了景莉莉长大后减压的消费欲望。 “我买不起大牌奢侈品，虽然贵，但几千元的黄金首饰还是买得起的，也赏心悦目。”
文字 | 高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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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坑
一个多小时后，宋馨薇终于把自己从“金坑”里拉了出来。 她的战利品是一个金葫芦吊坠。 下班后，看直播购物成了她近几个月来最期待的时刻。
这些金色的直播间看起来都差不多，大部分都只有一双手，一只戴着白色的塑料手套，一只手拿着一个吊坠，另一只手腕上戴着七八个不同的手镯。 主播与客户的交流全靠弹幕：“给我找个葫芦”、“能不能比较一下455和506”、“我要实心的挂件，只要好看就行”。 主播亲切地称呼大家“宝贝”，然后一一回应需求。 至于交易，只需要一个“公开”二字，便可一锤定音。
主播会用计算器计算克重和人工费，然后当面开具发票，最后把票和配件一起拿着在镜头前，喊着“要这个的宝贝，三二一，拿走截图！” 这样一来，一个订单就宣告完成了，买家只需要将截图和自己的账户信息发到后台，就可以付款等待发货了。
金灿灿的直播间有着致命的魔力。 宋昕薇第一次接触它，是从首页的推荐开始的。 出于好奇她点了进去，没想到“就像被吸进去了一样”。 从她回过神来，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看、点、再蹲直播，这个过程被宋昕薇重复了很多遍。 她总觉得“下一个更美”，最享受“打开”的那一刻，比去专柜买“多”多了。 为了计划采购，她还把种草配件记在本子上，详细写明名称、品牌和重量，加在一起超过几公斤。
▲ 某黄金直播间。图/手机截图
她并不孤单。 在社交平台上，淘金爱好者会互相称呼“贷姐”，喊着要出坑，但还是掏空腰包去淘金。 他们将这种矛盾归咎于“破产三姐妹”的吸引力，指的是明园、万喜金和老青云这三个黄金首饰品牌。 无人能逃脱的金色漩涡。
短短2个月时间，宋新伟就花了1万到2万元购买黄金。 最后就算是“先买吧，不管是不是喜欢的款式”，一晚上也要花掉几千元。 在社交平台上，她的经历并不为过。 有人自称“投资了7万到8万元，全靠花呗贷”，还有人“垫付了未来两年的工资”。
景莉莉也掉进了金坑里。 在她眼里，“戴金戴银”是当地富人的标准，大多数年轻人也有类似的看法。 2016年，黄金协会发布的《洞察中国黄金首饰消费趋势》报告显示，在18-24岁的年轻女性中，只有16%的人愿意购买黄金首饰，其中超过50%的人解读为： “古板，暴发户气质”“不符合我的风格”“看起来像奶奶穿的。”
他们喜欢潘多拉、施华洛世奇等轻奢品牌。 他们脖子上戴着小天鹅和魔鬼的眼睛。 比起金色的眼睛，她们更喜欢低饱和度的“蒂芙尼蓝”。
今年是景莉莉的本命年，妈妈提出要买一条金项链“压着”。 走到商场的柜台前，她发现这里和她印象中的大不一样。 以前组团的都是“阿姨奶奶之类的大龄人”，现在几乎都是和她年龄相仿的90后。 而且金饰款式新颖，“扫一圈，几近耀眼”。
这与珠宝品牌开始关注年轻人的审美有很大关系。 近年来，各大品牌纷纷顺应国潮，将古老的工艺和中国元素注入到黄金首饰的设计中。 他们不仅采用了5G金、3D硬金、古金、珐琅烤色等新技术，还推出了多种潮流款式和联动文创。
景莉莉先是买了一只栀子花耳钉，后来种下了“出逃公主蝴蝶结”吊坠、“机械熊”吊坠和“幸运珠”。 作为皮卡丘的铁杆粉丝，她甚至将“皮卡丘”挂件列为种植名单的第一位。 除了生肖年，还需要自己买，用于薪资、节日、项目结束后的奖励给自己。
短短几年，在年轻人眼中，黄金从“不敢发朋友圈系列”一跃成为“年轻人不知道黄金好用”的“真香典范”。 一本红皮书上，以“黄金”、“买黄金”为关键词的字条多达293万条，每个“女孩子都想拥有的首饰盒”里塞满了金项链、戒指、手链等战利品。 配文多为“一朝入金，深似海”、“23岁少女的小金库”等。
▲北京某商场内，顾客正在挑选黄金饰品。图/视觉中国
打金
昂贵的黄金迫使年轻人阅读《存钱经》。
从几个月前开始，景莉莉在地铁上下班的时候多了一件事情：关注今天的金价。 一点点的起伏，都会被她详细记录在表格里。 慢慢地，她掌握了规则，“逢年过节必涨，过年涨势最猛。” 至于休赛期，“大概在年中，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机会”。
除了关注金价、货比三家外，还需要联系同道爱好者，获取信息。 粉丝建立了很多黄金交流群，其中就包括井莉莉。 什么时候打折，哪些品牌开始促销，她一清二楚。 为此，她还结识了很多柜姐，经常向她们询问最新款，进行预订。 八卦是最快知道的，“我告诉你，现在很贵，你别买，过段时间还有优惠。” 在店里买金，在柜姐的带领下，还可以打折。
金丽丽逐渐被黄金套路流行起来：一件一件的价格的黄金饰品太贵，手工成本太高，按克卖最划算。 但柜姐们往往不愿意推荐这种黄金首饰，会用“款式不够新，不好看”“这种适合上一代”来劝说年轻人购买以自己购买的价格购买。
▲由一对金元宝和一只黄金貔貅组成的手链，3000元左右。图/受访者提供
于是，景莉莉也去了黄金展厅的直播间，“款式新，速度快，人工费常减，还可以叠加会员优惠和满减”，这就多了比大牌专柜划算。 就算是买了不喜欢的款式，宋馨薇也宁愿拿黄金首饰去折旧或者回收黄金，为自己省下一笔钱。
在黄金圈里，为自己敲出一件满意的金饰，叫做“成功下车”。 大多数年轻人选择站在网红大金大师面前的长队中，宋昕薇选择了家喻户晓的“南京李大师”。 百货公司还没开门，她就早早的赶了过去，门口已经站着几个阿姨和同行了。 她以为这些人都是来逛街的，没想到“门一开，全都直奔李大师跑了”。
店铺是开放式的，可以看到制作黄金的全过程。 人很多，甚至有人坐飞机来南京。 宋馨薇自己带了金子，只需要付人工费。 她选的古代工艺品是15元一克，一般工艺品只要10元一克。 她庆幸离得近，当天就能取到，否则如果邮寄的话，起码要等2个月。
更有什者，他们甚至想省去金匠的手工成本，尝试自己炼金。
陈九看中了某个牌子的黄金饰品，却被柜台高高的自购价给卡住了。 看了一本小红书的“DIY淘金帖”，她打算自己动手。 陈九来到一家值得信赖的金店，亲眼看着一根1公斤重的金条被分批切割成他想要的重量，正式开启了陈师傅的淘金之旅。
她首先在网上买了工具：烧金的火焰喷射器、熔金碗、隔热垫和平头锤。 一般来说，黄金制作需要四个过程，熔金，敲金，图案和抛光。 前两个过程是最困难的。 很多人前期尝试的时候，火焰喷射器是不会充满空气的。 金块如果不烧红，只能打成半冷，而且一打下去金粉就会脱落，很难锻造出形状来。 只有充气后金块才能正常变红。
锻造是一个漫长而重复的过程，她一只手用扁嘴钳移动钢筋，这种钳子不会使钢筋变形，另一只手拿着锻造锤。 先改变形状，等到金块没有延展性了，再放入碗中烧红，再进行锻造，来回重复这两个步骤无数次，直到满意为止。 然而，陈九总是被飞溅的火花烫伤。
最后的红色烧制尤为重要。 金条很快冷却。 需要找到合适的腕围位置，将多余的金料敲掉，然后将半成品卷成圆形，继续调整形状。 陈九没有焊枪卖diy饰品，无法将接缝焊接在一起，只能做一个没有闭合的手链。
说完，我又拿圆头锤子打锤纹，“不需要技巧，看自己喜欢就好。” 专业的金匠可以在敲金的基础上凿刻花纹，但陈九不够熟练，所以放弃了这一步。 从头到尾，陈九的手镯足足有四五个小时没有停顿。 她打算下次试戴戒指，“这次时间会短很多。”
▲ 图／视觉中国
存钱
“富时做首饰，穷时花钱”是年轻人买黄金的普遍共识。
淘金热的回归也折射出一些年轻人传统的一面。 买金嫁娶在一些地方是习俗，而钟婷所在的福建莆田买金的传统更是深入人心。 从她大二开始，家里每年都会买一件黄金首饰作为“嫁妆”。 有钱的时候，她还不时买一些小件的黄金饰品，比如戒指、耳环。 时至今日，已经累积了六七件左右，加起来价值一万多元。
更多的年轻人，不分性别，依然怀着“赚钱”的初衷，走上了追钱之路。
在井莉莉看来，买黄金并不代表“壕”，恰恰相反，恰恰是因为“穷”。 她已经很久没有工作了，积蓄也不多。 她赶不上豪车名表的快车，更没有脑子去投资古董。 这两年，身边的人大部分都进了基金圈，景莉莉也跟着入手了，只是基金太青了，她不敢贸然退出，只好拖着走成为待收割的“韭菜”。
条条大路都走不通，黄金似乎是唯一让年轻人买得起、看得起希望的投资标的。 同时也满足了景莉莉长大后减压的消费欲望。 “我买不起大牌奢侈品，虽然贵，但几千元的黄金首饰还是买得起的，也赏心悦目。”
不仅自己买，还拉朋友一起入坑。 从一个人蹲在直播间，到“双十一”，她变成了预约买手，甚至还建了一个名为“淘金团”的群聊，分享最新的金饰资讯。
▲《随叫随到36小时》图片/截图
黄金存钱不易，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意识到，无论多么精美的黄金首饰卖diy饰品，在转手时依然会出现贬值和人工损耗。 “很难找到1:1的换货，而且大多数品牌都要求新金涨价20%甚至30%。” 承诺免费兑换的金店，在实际过程中，往往推来推去，并非如此。
为了利益最大化，景莉莉开始选择投资金条或者金豆。 一颗豌豆的重量一般为1克，少数也有3克、5克的。 每个月买一个要300多元，一年可以累积12克。 景莉莉现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拿出许愿瓶，倒出所有的金豆，数一数，摸一摸。 在她上学的时候，有一款流行的电脑游戏叫“淘金者”。 她觉得自己现在是一个现实生活中的矿工，拿着铲子和吊车，时不时地抓起大小不一的金豆，存进自己的小金库里。
这种金豌豆也可以通过直播间购买。 主人通常用喷火器和钳子现场切割黄金，从一根很细的金条上分离出小金块，然后用钳子做成金豌豆。 他们并排排成两三排，直播间循环播放自制的洗脑歌曲。
景莉莉每次出手都做足了功课，但翻车还是难免的。 有一次，她一次性买了5颗金豌豆，但收到货后，发现都有不同程度的凹痕。 当她申请退款时，客服要求拍照证明，但有些凹痕在手机内置滤镜下并不明显。 ，只有肉眼才能看到，很难上诉成功。
遭受损失的淘金者有不同的心痛。 证书可伪造，客服可能缺失，他人购买经验仅供参考。 唯一的测试标准是火。 up”。这是一种鉴定，也是一种赌博。
王大义就遇到过一些赌输的买家。 他主要从事金矿开采业务，同时回收黄金。 很多年轻人带着自己的金饰来找他卖，或者换新的，但在他看来，有些黄金“太假了，一烧就变黑，浪费了好几万黄金。 “
给他印象最深的是一位顾客先进店询问当天的回收价。 听完数字，他拿出了大大小小5件金饰，有龙凤手镯、手镯和吊坠，其中一些的专柜价是6998元。 的标记。 不过，颜色明显淡了一些。 王大义称珠宝时，发现“上面写着四十、五十克，实际上说只有二十多克”。 这些首饰都是顾客在网上购买的，商家打着50折促销的招牌。
一切投资都有风险，江湖之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流动。
多位业内人士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市场上黄金首饰的溢价日益增加，主要靠款式和工艺来吸引消费者。 同时，金价的涨跌受多种因素的影响，绝非“涨时出局，跌时进场”那么简单。
最著名的故事是，黄金价格一度一路飙升至每克近500元。 不少人看好金价上涨，纷纷买入。 却没想到“大涨后大跌”。 金价不仅没能继续上涨，直到今天也再也没有重现当年的辉煌。 在业内人士看来，投资“硬通货”并不容易。
许多黄金买家也在给自己降温。 宋馨薇当初决定从金坑里跳出来，给自己立下规矩，以后每年只能买两次金饰，不能再多花钱了。
灯火通明的直播间里，价值十余万元的金项链散落在红色的垫子上，堆积如山。 主播的声音是“今晚九点，限时！” 手机里传来，里面的关键词吸引了宋馨薇，但她告诉自己，“我看看就行，绝对不买”。
（应受访者需求，本文中所有姓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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